【米英】初阳(3.3生贺)

黑桃kq

he流水账

祝英格兰生日快乐www

ooc属于我,美丽小王后属于国王

之前没赶上1923米英日真的是悔恨!!不过眉眉生日没咕咕就好

全文1.6万字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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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桃王后沉睡的27年间,黑桃国王曾无数次地想象过,当他见到从沉睡中脱离的王后时,会是怎样的情景?

而如今,在梅花国境内的一个偏僻的雪原村落中,一个奇迹般地,与王后一模一样的人便站在他的面前,那双墨绿的眼睛还因为国王手中探照灯强烈的光而微微眯着。

国王清楚,面前的人其实是沉睡的王后力量不稳而形成的分支,所以才会和王后的外表一模一样,但是相似的魔法却弱小的惊人。有关于分支更详细的信息国王便回忆不起来了。现在,他只是几乎楞楞地看着面前的人,现在这番情景,除去四周的鹅毛大雪,确是曾出现在他的设想中的。

“你终于来了,国王。”

是王后的声音。即使是在梅花国最偏僻的村落中,即使是穿着一身素衣,脸色苍白的不像话,但是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国王便立刻认了出来。他并不只是一个分支,他拥有王后的记忆,他便是王后。

国王立刻上前,牵住了王后的手。在余光中,他可以看到硬要跟来的梅花国王的视线。国王清楚一向与他交恶的梅花国王肯特许他入境搜寻全都是因为黑桃王后,他不知道梅花国王究竟有什么打算,也不准备知道。

国王向前一步,把衣着单薄的王后环进怀中,低下头,低着声音在王后耳边说:“我来接你了,王后。”

国王的气息有些不稳,好像是在暴风雪中的喘不上气。但只有很熟悉他的人才会知道,国王现在只不过是太开心了。

被环在怀里的王后浅浅地微笑着,伸出手搭上了国王的手臂。传送魔法的光芒自地面而起,两人的轮廓渐渐隐于光芒中,等到光芒尽散,便只留下了这漫天的大雪。

在黑桃宫殿的长廊中,王后与国王并肩行走。

夜已经深了,大多数人都睡下了,只剩下刚刚在正殿中等待国王归来的骑士和一群侍从还在走动。白日繁荣吵闹的黑桃宫殿现在被笼罩在夜的寂静中。仪式原本应该在找回王后分支便立刻进行,但国王临时改了主意。他认为夜已深,大家都累了,仪式是草率不得的,而且也不急这一时,便决定推迟到明日再进行仪式。

等候多时的骑士没有异议,他正准备安排王后的侍从。可是国王却又表示他会照顾好王后,侍从没有必要。这有些不合礼数,但在短暂的犹豫后,骑士还是安静地带着闲杂人等一起离开了。留下王后跟着国王的步伐走,一路上的成设原本都是看烂的样子,但在‘离开’了数年的王后看来,新鲜中甚至还带着星点陌生。

“国王,我今晚就不住回王后的寝室了。”国王的寝室与王后的寝室在同一条走廊上,虽然宫殿细枝末节的地方有所改变,但大体的结构当然还认得。眼看国王所走的方向越来越熟悉,王后开口道:“现在的身份不方便住回王后的寝室,等明日仪式之后我再住回去吧。”

国王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这里是个拐角,往左走便是王后的寝室,继续直走直到走廊尽头的地方则有一个客房,“我今晚先住到前面的客房那里吧,这样更妥当。”

国王没有说话,灿金色的后脑勺对着王后。他们所在的走廊右侧就是一小块花园。在余光中,王后隐隐窥见那里仍种着一丛丛淡色玫瑰花,那是他最喜欢的花,这么久过去了,还保留着。这让王后有些惊讶,怀念和喜悦涌上心头。

“王后。”国王转过身,“没必要去客房。”他沉默了一下,王后能看出他还有话要说,便没有插嘴。

“既然王后你的原本的寝室不方便的话,那么来我的寝室就可以了。”

国王的语气平淡,表情上也没有别样。王后楞楞地看着国王或认真或冷淡的样子,说不出话。从旁人来看,现在显得有点紧张的好像只有王后一人。但只有熟悉国王的人才知道,只有王后才知道,国王的右手不动声色地攥的更紧了点,他也在紧张。

第一次知道这一点的时候,是他们还未成年时,国王给他展示他特地种的一丛玫瑰时。

王后久久没有回答。国王的紧张简直快要漫到脸上,这确实有些破格。两人的寝室本就挨得近,是门对门,在此之前这种邀约显得很累赘。但现在不同了,王后原本的身体仍在沉睡中,他现在的意识还在一个‘分支’中,确是有些尴尬的位置。于是国王便提出了这个邀约。

真的合适吗?在过去两人共同治理黑桃国的上千年间,这种无聊的事情好像都没被纳入思考范围内。虽然仅仅只是在同一个寝室休息,仅此而已。但由于这个破格,两人还是感到了紧张。可是时至今日,他们二人阔别已久,他们都突然隐隐的感觉到也许现在同往日是不一样的。也许破格,只有现在才能显得理所当然一点了。

但是,在谨慎的思考以现在‘来路不明’的身份与国王朝夕相处是否合适之前,答案在不知不觉中便涌上了王后的嘴边。

“好。”

一晚上相安无事的过去了,国王与王后背对背的隔着一张床的距离,安静地度过了一晚上,除去公务或特殊情况下,他们两人凑这么近好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王后与国王一起走进玻璃温室中。这里的植物都以弧形区域划开,植物都长得很高,是天然的屏障。在中间,有一片被围出的圆形空旷区域。那里摆着很多乐器,一张椅子,一些书,以及最中央的一张大床。现在是清晨,清脆的鸟鸣声在温室外响起,已经有很多人醒来,在初阳中忙碌着。

今天唯一要做的事就是举行仪式,于是骑士只带了几个穿着厚重的皇家魔法师以保证仪式顺利进行。他见王后到来,便吩咐仪式开始,并弯下身子在一个箱子中取出了一把宝剑。

国王站到了那张大床旁边,脚步声在只有微弱水流声的温室中回荡着,王后走在他的前面,转过身,与国王面对着。一旁的骑士走上前向国王献上了黑桃宝剑,又几步退开。宝剑上面镶嵌着数块宝石,透过玻璃穹顶降下的阳光在上面闪烁着。剑身的雕花精致生动,黑桃国徽雕刻在最显眼的地方。王后静静地看着国王,等待着。他换了一身衣服,样式很普通,不怎么起眼。

国王单手拿起剑,他上前一步,走向王后,动作轻巧自如。这把沉重的宝剑对他而言轻如鸿毛。

王后闭上眼,微微低下头。国王站在他面前,慢慢地举起原本有些拖在地上的剑。剑身与地面清脆的碰撞声回荡在温室中。这次仪式非常特殊,除了王后与国王以外,只有骑士和四个待命的魔法师,众人都紧张的盯着国王,大气也不敢出。

王后依然闭着眼,等着国王接下来的动作。可是,国王却举着剑,久久没有下一步。接着,只听见一声闷闷的响。

王后睁开眼,却看见国王已经把宝剑放到了地上。他微微低着头,沉默地凝视着矮他些的王后,一言不发,蓝色的眼睛毫无波澜,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国王,仪式不继续了?”过了一会儿,骑士才开口打破了僵局。国王仍然没有动作,顶着王后疑惑的目光,他叹了口气:“算了。仪式推后吧。”

国王侧过头,看向了那张被白纱床幔遮挡住了的床,白纱影影绰绰,在阳光下隐隐透出只有白和暗的轮廓。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便挪回目光,“仪式稍晚些再进行吧。”他垂下眼,看着正在捡起宝剑的骑士,说:“对不起,真是麻烦你了。”

骑士惊讶的看了眼国王,却没说什么,嘴上中规中矩的应付着:“没有关系,国王。仪式什么时候举办都可以,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只取决于您和王后。”骑士和国王的上下级关系一向融洽,但不是这个方向的融洽。国王一向作风凌厉而有威严,一天突然低下身份来道歉着实让骑士吓到了。

可是国王下的任何指令都应该事出有因,现在突然因为延后仪式而道歉,也许是因为国王这次延后不再是事出有因,而是私心所致吧。骑士拿起宝剑,看着安之若素的国王,突然想道。

骑士合上了装着黑桃宝剑的箱子,在国王的暗示的目光中带着四个魔法师离开了温室。他还是不敢确定国王延后和道歉的具体原因,因为事实上骑士不能肯定作为神明的造物的国王是否会拥有无聊的私心。更何况现在国王留下的是王后的分支,或许是有什么隐情。那个道歉,大概只是国王的一时兴起而已。

骑士离开了温室,心中的疑问越压越小。可仍留在温室中的王后的想法却不相同,他疑惑地看着国王,问:“国王,为什么还要延后仪式,是有什么事情吗?”

国王看着王后,没有说话。他表面上的样子很镇定,但是王后可以看得出来的小动作却有很多。他不着痕迹地深呼吸,说:“王后,陪我去一次阁楼吧。”他看着王后那双墨绿的眼睛,就像沉默的森林,白金色的光点亮了他的金发,描白了他的轮廓,却好像透不过他长长的睫毛,无法照亮那片绿意,“没什么事情,只是去看看而已。可以吗?”

“...”王后愣了一下,看了眼国王,接着有点不自然地挪开了目光。

“行...走吧。”他说。

国王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他上前一步,站在王后面前,好像要做什么。王后疑惑的看着他。但结果国王只是动了动手臂,似乎是打消了原本的举动,闷闷地说:“走吧。”

他侧过身,王后便马上跟上了。两人沉默地走出了温室,原本在温室门口等待的仆人在国王的命令中留在了原地。又是这样,抛掉了往日的尾巴。身为黑桃国王却独自一人带着一个身份意义暂且还算来路不明的人四处走动,未免有些失了身份和稳重。这较往日...较过去都是不同的。但他们确实也很久没见了,希望国王只在略显特殊的今天做出这样有点不合时宜的事,之后便好好保持着身为国王的稳重以及威严吧。

王后暗想。

似乎自再见以来,国王个人的举动就多了些,他好像有了些变化。王后在国王侧后方的位置走着,他自有意识以来便与国王相伴,如今却因为此去经年而产生了些陌生感。他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王后挪回了目光,重看向前方。温室离阁楼是很近的,出去之后挨得最近的楼体便是阁楼所在的地方。一路上不断地有人在请安,看到王后时还会露出小小的惊讶表情。以往国王和王后不会回应请安,众人也习惯了领导者的高高在上与冷淡。但是今天王后却微笑着向好几个人都点了点头,这是因为他之前以普通人身份在普通的村落里生活了很久,这个习惯他忘了改回来。等到王后意识到时,已经有几个人惊讶又紧张的看了过来。国王没有注意到这里,他便只能匆匆地走掉了,希望那些人把他的回应归咎于好心情的一时兴起。

国王走在王后的左前方,目不斜视,步伐大步流星,完全没有注意到王后那边。他的举动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果然每一点都有了或大或小的变化。王后看着国王没有瑕疵的神态,突然感觉自己真的已经离开他很久了。

之后,又上了几层楼梯。一路上人越来越少,终于在顶楼停下了脚步。

“到了,王后。”国王的语气不愠不火,猜不出他到底想干嘛。阁楼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人迹罕至的角落,在外面的走廊门口还有一层锁,刚刚国王已经打开了。从外面通向阁楼里的小走廊有些低矮,王后还好,但国王走的时候则需要低着点头。他走在王后前面,已经开始低着头捣鼓阁楼门上的锁了。王后站在国王身后,由于他稍微低下了身子,王后就又看到了他头上的发旋。自从他们成年以来,由于国王已经高出了王后一截,发旋便不怎么能再看到了。在现在这个久日未见的节点上再看到,王后心中竟然还感到了一丝怀念和落寞。

“怎么了,不进来吗?”国王终于捣鼓开了阁楼门上老旧的锁,走进了阁楼里。阁楼的天花板是够高的,但是门不够高,为了看到王后,国王便弯下腰,很执着地和王后四目相对。

“没有,我现在就来。”王后仓促的点点头,也走进了阁楼里。阁楼里只在门正对的方向有一扇窗户,所以即使是白天也有点暗,地上放着很多东西,一堆堆的,都放在墙角围住了这个四四方方的空间。在最中心的地方,摆着一个齐胸高的木台,上面放着一个玻璃罩。一朵玫瑰花被罩在里面,以着非常优雅的姿态漂浮着竖立在空中。

“很久没来了,还是老样子。”王后看着玫瑰花,回忆起上次来是什么时候。是五十年前,还是二十七年前?

“对啊。”国王拉来了两张椅子,都摆在木台旁边,“你还记得上次来是什么时候吗?”

王后坐在了其中一张椅子上,他想了很久,最后只说:“...好久以前的事了,记不太清了。”

“是吗..”国王说,好像有点失望。他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王后的身边。

玻璃罩中的玫瑰对比于很久之前看到的样子似乎不再那么漂亮了,虽然仍在绽放,但是花瓣的末端已经有点卷了起来,带着枯萎的红棕色。王后曾经见过它几近枯萎的样子,当时玻璃罩中甚至还飘着雪,落到了纤弱的玫瑰花上,积起白色的痕迹。...要是比起那一次,现在玫瑰的状态已经算很好了,就连玻璃上那层似乎从未褪去的霜花都浅了很多。

“很久..没见了。”不同于王后看着玫瑰花出神,国王从刚刚起就一直在犹豫着什么,最后,才说出了一句话。

“对。”王后的声音有点哑哑的,“真的是很久没见了。”

“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很久没见的开场白,要是之前国王和王后两人独处的话,肯定不会像这样显得有点尴尬。但他们毕竟真的很久没见了。

好像是为了掩饰什么,王后轻笑了一声,“还好吧,一共就七年而已。虽然梅花国真的很冷,但是毕竟我们是不会冷的,所以没有关系。只是那里人口非常少,有些排外。”

“有人能认出你吗?”国王抓紧了椅子的扶手,不知不觉中因为王后的轻描淡写而感到了愧疚。

“没有。”王后摇了摇头,好像因为回忆而放松了一点,“那里非常的偏僻。况且,最开始的时候,我自己都认不出来我自己。”

国王顿了顿,说:“你是什么时候才恢复记忆的?”

“大概是...三年前吧,我想。”王后说,没有注意到国王的停顿,“当时黑桃国发生了什么吗?国力和我恢复记忆应该是有联系的。”

“当时,黑桃国收回了威尔岛。”国王的语气有点不对劲,藏着欲言又止的沉默。王后察觉到了,于是他没有接话,等着国王真正想要说的话。

“.....”国王垂着眼,没有看向王后,一时间,阁楼里静的像黑桃宫殿的夜一样,似乎还能听到风撩起枯枝的喀嚓声,“...这三年来,不,二十七年来,都很对不起。”他皱着眉头,落寞中显露出了几分决心,“我应该早一点找到你的。”

王后看着国王,张了张嘴,‘你还在为那件事而愧疚吗?’他想这么问,可又不想破坏现在平常而悠闲的气氛,把话题引向严肃沉默的方向,这样面对面而轻松的谈话,在以前就不可多得,更何况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于是,便只说:“不怪你,会出现分支这件事就很难料到...”王后抿着唇,绞尽脑汁的想着说什么来放松气氛,安慰国王,“...其实这几年,感觉..挺特别的。”

王后放柔了声音,语气就像曾经他们还小的时候,他给国王讲童话故事的时候一样,“最开始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只是个普通人。那时候的感觉,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

国王侧过头,与温柔的看着他的王后四目相对,眼中浅浅的苦涩一闪而过。

“脱离了高高在上的、完美的、不会出错的王后这个身份,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犯错也利索当然的人。真的很不一样。”王后别过头,没有再看着国王,他有些不自在,“国王啊,王后啊,这种神明创造出来的,完美的、永生的领导者,对当时的我而言、对每一个普通人而言就像天上遥不可及的星辰一样。和别人的关系也很轻松,不像王后,对平民打招呼好像都只能是国庆游行上的特别节目一样。”

王后垂下眼,像蝶翅一样的睫毛轻轻掩住了那双沉默的森林,“那时候我做什么事情都非常的轻松,不用谨慎的考虑所有或大或小的影响和后果,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此随心所欲...和作为王后的我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最开始说过去的生活只是为了岔开话题,那么当如今坐在黑桃王城中,又重新戴回了黑桃王后的光环,对过去生活的怀念和遗憾又突然增多了几分。

国王没有接话,而是沉默地注视着王后。眼见气氛变得有点严肃了,王后便急忙的继续说:“不过,作为王后——神明的造物,果然还是不愧‘完美’这一说。”

王后转过头,看着国王说:“这幅外表,应该是完美无缺且很讨人喜欢的吧?”他看着国王,没有很高兴的样子,其实王后是不太在意外表的,他只是为了换个轻松点的话题。

于是国王仔仔细细地端详起了王后的样貌。虽然已经看了上千年了,但王后的外表对国王依然很有吸引力。他长得精致优雅又漂亮,一切都恰到好处而不显得女气。虽然不怎么阳刚或棱角分明,但是他有一种独特而高贵的中性美,轮廓中还存留着少年般稚嫩柔和的感觉。再加上那双纯粹的、墨绿的、仿若宝石一样的双眼,想来很难使人不心动。这是身为神明造物的理所当然,四国的国王和王后的样貌都是完美无缺的。

“就因为这幅外表,在我刚到那个梅花国村落的时候,即使那里比较排外,但我这个来路不明的人竟然还受到了不少照顾。”王后别开了目光,对于国王的端详浑然不觉。倒是国王能一心二用,听到了王后的话,突然问道:“有谁特别照顾你吗?”

王后有些惊讶的看了国王一眼,实际上,就连国王都有些惊讶了,他这个问题是下意识的。不过王后却没多说什么,只是回答:“如果要按你的问法来说的话,是没有的。”王后轻笑着看了眼国王,很放松的样子。这个样子和理所应当意义上的王后形象相距甚远,只有国王和王后难得两人独处时他们才会这样。

国王别过头,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说实话,王后否定的回答让他还是有点安心的。“对了。”他突然想起来了,“在那里你有名字吗,作为普通人的名字?”他单纯的感到好奇。

听到国王的话,王后迟疑了一下,才轻笑着说:“...当然有了。”

国王看着王后,没有拆穿他。王后每次想要掩饰什么的时候,都是这个反应。

“是什么?”国王看着王后有些窘迫的样子,还是继续追问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是...”

“是?”

王后看了眼地板,耳朵红了,“是,亚瑟·柯克兰...”

国王看着王后,愣了一下,接着便欣喜地露出一个笑,蓝色的眼睛里荡着柔和的暖意。

亚瑟·柯克兰,这个名字是很多年前,在王后与国王还未成年的时候,他们逃了课,偷偷跑出王宫时,为了更好的混入普通人里而给对方取的名字。王后的名字是国王给他取的,同时,王后也给国王想了一个名字——阿尔弗雷德·琼斯。

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是从一千年前开始之后的几十年间,国王都只记得一个模糊的大概了。在那一次逃课之后他们回到宫殿,胡子花白的大臣们全都急的团团转,最后看他们回来了,哐哐的跪倒了一片,原本玩完回来的两人就有些心虚,大臣们又扯着一把老嗓子齐声请愿王和后不要再突然做这种不稳重且有失身份的事情,于是愧疚的国王和王后不仅答应了,还很守信地再也没做出任何妨碍学习或公务的事,直到现在。而那个反响有点不太好的名字甚至只用了一次。

国王看着王后,他还红着耳朵,侧头看着地板。国王张了张嘴,心里一阵阵的高兴,声音不知不觉中也放轻了些,“你还记得啊,...王后。”他原本想要再说些感想,但是想说的话实在太多,便一个都说不出来了,他就叫了声对方。

王后还在执着的盯着地板,听到国王的话,动作有些犹豫地抬起了头,“你...不是也还记得吗...”他的声音闷闷地,不知道是因为羞赧还是尴尬。

“对啊。”国王忍不住的微笑,之前伶牙俐齿的话又堵在了喉咙里,“我也记得,我一直都记得,没有忘记过。”

真的,太奇妙了。就因为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国王却突然发自真心的感到无比开心——就连几年前收复威尔岛的时候他都没这么开心过。这件事仿佛一把纯银的剪刀,就像剪开寒冬中被冻住的湖面一样,剪开了阁楼里原本有些沉默厚重的空气,全都更加活跃轻快了起来。

王后还是有些羞赧,但是已经不再研究地板了,他侧过头看着国王,视线相撞,也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奈却喜悦的微笑,“既然记得的话,当然不会忘了。...你还蛮念旧的。”

“我一直都很念旧啊。”国王看向了台上那朵玫瑰花,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用柔和细碎的金光点亮了玫瑰的轮廓,那上面霜花的痕迹似乎因为阳光而消退了些,“还有很多事我都记得,...比如我们‘出生’的那个钟楼,你还记得吧?”国王回忆了起来,他突然感觉有很多旧事很多回忆一起涌了上来,就像刚刚那样。但是他可以说很久,久到把全部回忆都说一次——因为他跟王后之间还有很多时间,直到世界的尽头。

国王突然有点喜不自胜。

“当然记得了。”王后的声音很轻柔,“我们在那里由神明引导而到了扑克世界,黑桃王城也是以它为中心建的,怎么了?”

钟楼只有被选中的国 家才会有,这是靠神明的力量建立起来的。各国的国王和王后在此‘诞生’。黑桃王城也以钟楼为中心建造,一千年下来,原本先进的有点不可思议的钟楼也成了王城中比较老旧的建筑了,那里的魔法来自远古,来自遥远的神域。

“你还记得我们刚刚’降生‘于钟楼,还是婴儿的样子时,第一次睁开眼看到的样子吗?”

王后看了眼国王,显得有点疑惑,说:“..不,那个我已经不记得了。刚出生时好几年的事情我都不记得,更何况那时候。”他问:“你还记得?”

国王轻笑了一下,答非所问:“黑桃国历中的说法是我们在钟楼的螺旋楼梯的最顶层,沐浴着神明的光辉和圣歌,于纯金和纯银的摇篮中睁开双眼。”

“我也知道这一段,很神话的夸张。”

“是啊。”国王看着王后,继续说:“真的夸张了。我确实还有那时的记忆——很不可思议,但我确实记得,还很清晰。”

国王摸了摸下巴,进一步回忆了起来,“我们的确是在螺旋楼梯的最上层‘降生’的,但是没有纯金和纯银的摇篮,我们躺在一堆墨蓝色的花瓣里,没有圣歌,也没有神明的光辉。”

王后与国王四目相对,听得很认真,他追问道:“还有些什么?”

“还有什么....”国王短暂的思索了一下,“还有你,不,”他对王后笑了一下,“还有一束光在我身边。”

“什...”王后一时语塞,又感到脸颊发热,看着国王含着期待的眼神,终是笑了一下,“你怎么编的这么肉麻。”

“不是编的。”国王也露出了笑容,语气轻快,“是真的。刚睁开眼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光包裹着的你。虽然不是神明的光辉,只是太阳而已。但是,”他微笑的看着王后耳根发红,“在我看来,真的是一束光。”

王后侧过头,移开了视线,语气中的羞赧还带着欣喜,“好了,不说这个了...不过,你为什么还会记得那时候的事情?”

“嗯...”国王想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挺奇怪的,但是我真的记得很清楚。”

“是吗....”王后把手抵在了下巴上,似乎若有所思。

但是国王似乎不太想让气氛变得严肃,他马上继续说:“既然你已经忘了‘出生’时的事了,那我们刚刚成年的时候的事还记得吗?”

“嗯...”王后想了想,说:“记得,但是不记得多少。只有一件事记得比较清楚,就是当时我们刚刚成年时,要召唤骑士时的事。”他笑了一下,有些无奈的样子,“不过实在是太久以前的时候了,我记不太清。”

国王摇了摇头,“你记性比我差。”他的语气中有些小得意,不过王后对此只是了然的微笑,没有回嘴。

“不过,我还是多亏了你,才能记住呢。”王后的语气有些调侃的意味,他侧头看向国王,带着星点笑意,“召唤骑士这件事。”

王后转过头,换了个坐姿,准备从头说起。国王已经看出了王后想要说什么,不过却没有打断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王后的侧脸。“一个国家的两个领导者都出自神明之手似乎不太妥当,不管究竟是不是,总之,神是这么想的。于是神明便让每国的王和后在成年后齐心协力以全宇宙为范围的召唤出辅佐他们的骑士,每个国家都是如此。”

国王饶有趣味地听着,没有插嘴。

“可是只有你,偏偏不肯。”王后说,语气中有点无奈。他侧头看了看国王,对方听的津津有味,一点不好意思都没,可王后也生不起来气,只是转回视线,继续说:“当时其它三国的骑士都已经被召唤出来了,但是你却和我说要乘机变得和别的国家不一样,到时才能脱颖而出,硬是不肯召唤骑士。我劝也不听。”

“黑桃国上下除了我,还有谁敢劝你?还是直到最后拖久了,王都的教堂有一个号称接受了神明命令的老神父找上门来,和我一起软硬兼施地劝了你一个月,再加上梅花国王似乎想要抓住黑桃国没有骑士的空当做些什么,你才肯好好配合我召唤骑士。”王后侧着头,看着国王,带着略微的调笑之意。倒是国王像个没事人一样,不仅刚刚听的津津有味,现在王后看了过来,他竟然还事不关己般的笑了一下。

“你当时为什么不肯呢?服从神的旨意对我们来说总不可能会是错事。”王后收了那份调笑,很认真地问国王:“你真的只是想要和其他国家不同而已?”

国王平静地看着王后,他眯了眯眼,突然轻笑一声,语气轻快:“算是吧,我确实想要变得不同。我想要做出改变,而不是被我的出身牵着鼻子走。”

半无奈半自嘲一样的叹了口气,王后说:“也许那样做终归是没有意义的,到了最后,不管是什么事,作为王和后的我们不总是要做的吗?扑克大陆始终都会有四个政权,多一个骑士,只是为了加速我们的发展并加强王国间互相的牵制。也许一切都是必然发生的,我们只需要跟着我们的身份,跟着神明,维持着王和后高高在上的形象,漫无目的地前进就好了。”

两人皆沉默,这份苦涩而无奈的心情他们可以共享。过了半晌,王后语气中藏着几分对着他自己的小心翼翼,继续问道:“你现在还会这么想吗?”

国王目光放空,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作为国王,说不准。我还会那么‘想’,可我也许已经不再有胆量那么做了。”

“凭我的力量,究竟是只能跟着别人的脚印走,还是可以创造一个新的世界呢?不清楚,可是尝试的代价太高了。”国王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缓缓地握紧拳头。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心中无力的苦涩渐渐蔓延。王后转过头,看向了窗户的方向。就在国王想要开口之前,王后说:“....那个温室,是特地建的吗?”

王后把手臂支在椅子的扶手上,撑着脸,在只有他和国王的阁楼中放松了一些。

国王愣了愣,看了眼王后,这个话题就这么理所当然的开始了,这并不是任何一个人所主导的,只是理所当然,“是在二十五年前建的。....是给你建的。”

“真隆重。你这么有心,我很高兴。”王后接着说,语气不愠不火,但两人都能隐隐感觉到,随着这个新话题的展开,阁楼里的气氛变得沉重了很多——就像黑桃王宫一样,华丽而又厚重,在这里,他们度过了无数个沉默的、被暗色的云遮住天空的日子。“那里摆着很多乐器,”王后转头看向国王,“是你在用吗?”

“嗯..”国王点了点头,却没有在话语上正面回答王后,“我经常待在那里,所以东西会放的有点多。”

王后垂下眼帘,笑了一下,“是吗...”他放下了撑着脸的手,坐直了身子,“在我陷入沉睡,不省人事的这27年来,辛苦你了....”

国王看着王后,一时无言。现在大概是正午时分,此时的太阳总是最毒辣的。但是这个角落里的小阁楼似乎不受太阳的眷顾,蜷缩在了一片小小的阴影中。在不亮的室内,王后的金发似乎也失去了光泽。

“不要这么说...,”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毕竟使你陷入沉睡的人就是我。”

国王漫无目的地看着窗户,阳光照不到的地板似乎更加灰暗了起来,他不敢看向王后,因为他害怕会看到王后眼中的责怪,顶天立地的、高傲冷漠的黑桃国王竟然还会害怕,他自己都要笑了,“当初,是我做出了错误的决策,让红心国夺走了威尔岛,使得国力减弱,你才陷入了长达27年的沉睡。”他的声音闷闷地,“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错了,却让你承担了后果。”

“对不起。”

国王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阁楼中响起,又慢慢的消散于空气中。王后注视着国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刚刚提起这些并不是为了责怪国王,他真心认为在他不在的这些年辛苦了国王,可他怎么又忘了国王的愧疚在心呢?现在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默严肃了,可是如果什么都不说的话,今天就会和之前一样,又毫无意义地过去了。

比起直觉般要打破僵局的冲动,王后更多的是难得且发自内心的焦急和手足无措,他绞尽脑汁的想该说什么安抚国王的愧疚之心。

想着说话不如行动,王后便轻轻地握住了国王的手,声音放柔了许多,“国王....”他顿了顿,觉得再怎么伶牙俐齿似乎也没有作用,于是便只能诚实地说出了心中所想的,笨拙的安慰的话,“也许你确实是开始了这一切的人没错,但是,这些也不一定是个错误。至少,...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王后轻抚着国王发冷的手,身子也向他的方向倾了些,“不要再向我道歉了,你今天已经说了两次了。”王后的气息近在咫尺,国王却还是忍不住的消沉,那份愧疚难以消褪。可是为了不再让王后担心,他调整了一下表情,看起来精神了些,说:“嗯,不会了。....让你担心了,王后。”

王后放心地对国王笑了笑,接着有些赧然的收回了握住国王的手,侧过头,留下了国王对着手上渐渐消散的热度怅然若失。

又是这个样子。国王想。在一阵沉重的沉默后,王后又开始为了缓解气氛而想下一个话题了,这真的和刚刚的情景太相似了,或者说从根本上而言,没有区别。

难道我们每一次的谈话都要这样告终吗?向深不见底潭水中投了一块石子之后,难道我能做的只是等着这一次或大或小的涟漪都尽数散去了,留不下一点痕迹。之后,又只能再做这样的无用功,直到就连深不见底的潭水都被石子填平?

国王握紧了拳头,又慢慢松开,一切都突然显得那么无力。就好像阳光照不进来的阁楼,装着他载着回忆的东西的阁楼,只能藏在阴暗的角落里,藏在深不见底的潭水里,等着终有一天被填平。也许失败的代价他永生都无法支付,那什么也不做的代价呢?

世界的尽头,又真的很远吗?

“......,你在听吗,国王?”王后的声音把国王的思绪又拉了回来,他好像早就开始了一个新的话题,讲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国王的分神。

国王抬头看向王后,他精致的轮廓现在看来是如此生动而富有感情,墨绿色的双眼中闪着微微的光。与躺在白纱中,被花朵包围着,沉睡着的王后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与过去的每一天都是不同的,他并不是完全的王后,这个身体是魔力凝结而成的,所以,今天的他和过去的他不一样。只有今天而已。

国王突然愣住了,他看着王后,说不出话。

两人陷入了沉默中。王后静静地与国王对视着,良久,才侧过头,轻轻地说:“你还在想那件事吗?”

白色的光透过玻璃窗照到了王后的身上,他穿着一身普通的衣服,而不是那套绣着黑桃国徽,与国王对应的王后礼服。

王后久久没有听到国王的回答,便当他是默认了,接着不露声色地叹气,“不要再愧疚了。我们的生命有无限长,直到世界的尽头。区区27年又算什么?你又不是不明白。”

国王没有回答。王后微微低着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归根究底,我们也是因为神明的意志而被创造出来的。那我们命运中的一切,不也可能都是被神明安排好的吗?这次的沉睡,也许也只是命运的意料之中。”显然,王后刚刚说的观点他并不是真正认同,对着沉默不语的国王,他又说。

“....”国王转过头,看着平台上的玫瑰花,它被浅浅的冰和霜包围。“所谓的,‘人各有命’,是吗?”

王后垂了垂眼,声音中似乎略显惆怅,“是啊...所有发展都在神明的安排中,命运是已经被锁定的。”

国王没有说话,明明现在还是下午,但是在阴暗的阁楼中,却有一种太阳已落下的感觉。

“从27年前我陷入了沉睡,再到现如今暂时以仅仅拥有记忆的分支形式醒来。四国的形式依然没有改变,既然结果还是对的,那么过程中,发生在一个分支身上再小不过的插曲又有什么影响呢?我真的没有怪过你,是因为我想,”王后的声音轻而柔雅,可其中却藏着独属于他的忧郁,“我们总是认为自己做出了很多改变。但也许,我们会做出什么事,跟我们本身是无关的,都只是命运中的一环。到了最后,都是一样的。”

王后的态度已经比较明确了,他坦然接受了未来被安排的命运。国王看着他,心里却格外不是滋味。虽然每个人的观点不该由别人指指点点,但对着王后,国王却无法那么坦然,他多么希望他能换一种想法,像劈开钢铁的剑一样,敢于做出些改变呢?好像不是为了国王自己,又好像就只是一份私心,因为,他所希望的未来,是两个人的事情。

“那这朵玫瑰花呢?”

不同于刚刚略显迟钝的反应,这次国王的话接的非常快。在他对上王后眼中的疑惑和惊讶时,他似乎也愣了一下,心中一股带着惶恐热烈感情蔓延开来,这个问句像是对那个感情下意识的反应。但国王马上回过神,由于身高差而微妙的自上而下的注视着王后,那片沉默的森林在今日,似乎有了可以变化的机会。

王后回避了国王的视线,转过头,看向那朵玫瑰花。

没有迟疑地,国王继续说:“那这朵,象征着黑桃国王真心的玫瑰,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他看着王后回避的侧脸,语气强烈了起来,他这样说,无疑就是在问王后对他心中的这份感情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不希望,他不希望王后就这样走在规定好的轨道上,离他而去,“对于黑桃国而言,对于扑克大陆而言,区区一个神明工具的真心,毫无意义。可神明却将它拟出具体形态,独独赐予了我,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什么?”

玫瑰曾经落雪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王后心中一阵绞痛,只说:“.....我不知道。”他皱着眉,声音中带着迟疑,他难以言明地感到了失落。玫瑰花瓣火一般的颜色映他的眼睛中,好像在嘲笑着这片因胆小而沉默不语的森林。

国王看着王后的发旋,微微眯着眼。他似乎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寻不见了踪影。就好像突然被掐住了脖子,呼吸困难。对着王后,沉默的王后,他一边心中不由自主地感到放松和喜悦,但同时,又对他的沉默和每一个疑似拒绝逃避的举动感到焦虑。

...国王突然想,那种感情无疑就是爱意,虽然已经藏在心里很久了,但随着进一步的正视,国王心中的惶恐也增加了许多。他不清楚王后是否也是如此,他也不想看到王后的任何一个拒绝或逃避,可国王也不能退缩,因为机会只限于今天,不同往常的今天。

阁楼中的光,又暗了些。可能是有云挡住了那些微弱的、撒向每一片土地的光线,隔绝出了这个角落里的,回忆里的阁楼,又好像这些光是响应着王后的沉默不语而在变化。

现在,阁楼中的气氛比之前每一刻都更沉默了起来。就像是那个被泡在潭水中的阁楼,他们终于来到了这里,这一切究竟是好是坏?不知道。可是,此时的国王与王后却都同时意识到了——这些的来临都是必然的,他们两人终究要走到这一步。这没有明确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他们久别重逢,也可能是因为今天真的较往日不同,王后以分支的形式与国王谈话,但这一切的预感都如影随形,在神明的造物、非同一般的存在、高高在上的冷漠国王和王后、只为了领导而产生的最高点、两个独立而自由的意识——王与后的心中。

“想想吧,”国王的语气近乎恳求,让他不禁想起了那天对着他们下跪的大臣们,其中的变化如此显而易见,就是因为国王心中那份热切的爱意,使得一切都有了变化,可是王后是怎么想的?怀着这份疑惑,国王重复道:“想想吧。对于扑克大陆也好,对于黑桃国也好,对于每个人都可以,想一想吧,王后。”

国王语气中的真诚是这般的真切与热烈,王后不敢看向他,他害怕只要看了过去,只要看到了国王那双深沉的蓝眼睛,他就会直接抛下那些理性,被国王说服。一股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王后因此顿了顿。

王后张了张嘴,嗓子突然干了很多,他想说‘那对于你和我而言呢?’,可就像最开始国王道歉时一样,他真正想说的话,只想了想就被理性截下,可是断断续续的、想要做出改变的心情没有消退,他换了句话,声音低哑,“那.....不,在此之前,我要问你一个问题,国王。”

早已发芽的幼苗们被顽固且挥之不去的影子缠绕,无法生长,总有一天会死去并腐败掉,可是终于有一天,赶在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前,一切终于有机会又可以重见天日。两人的动作都笨拙而又小心翼翼,影子终于慢慢地被光消去。但是结果究竟如何,没有人敢下定论,好像做出改变的举动就已经耗费了全部勇气。

“你说,我们和普通的人,会是一样的吗?”王后眨着眼,抬起头,他已经不想在看着别处漫不经心,胸腔中的感觉如此强烈,他突然无比地想要看到那双蓝色的眼睛。一反平常婉转的作风,王后单刀直入道,“即使出身、存在的意义和生命的概念都不同,我们还能和普通人一样吗?”

“生来就被定好概念:完美而高高在上的领导者,不会有私心的神的使者,没有七情六欲,生命就是为了完成生命。这样的我们,想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成长,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享受每一份感情。对于我们来说,是被允许的吗?”

凝视着那双有着隐隐水光的墨绿眼瞳,国王内心一紧。果然,一切都不同了,时隔27年都未见面,再见之时,那片他默默爱了上千年的美丽花园也有了改变,好像陌生了,可是他没有再次离开就让国王足够欣喜。要来不及了,仿佛有声音响起,模模糊糊的抓不住它的影子,国王也不怎么明白。但直觉般的,他只知道,来不及了,所以现在就要开始。

“为什么不能呢?”

国王一字一句地说,王后呆住的表情是他拖延了许久也什么都不敢做的证据。他看着他,再说了一次:“为什么不呢?悲欢的王后啊。无论是悲伤或是喜悦,一切都握在你的手中。只要你愿意。”

从一千年前开始,在直到现在的事情似乎历历在目。那些阴冷的,高高在上而不近人情的日子此时却成了国王的动力。他想起了曾经在战场角落里,他不敢将手伸向受伤的王后,却转而在尘土飞扬中杀着没有恨意的敌人,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太悲观了。”国王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不落的镶进王后心中。“而我太胆小了,就连尝试都不敢,竟然还敢谈失败的代价?什么允不允许,谁可以制定规则?我们每个人都是自由的。”

国王充满希翼地看向未来,他觉得王后会走到他的身边,和他并肩前进。

可是,王后却似乎并不是这么想的,刚刚问出问题时的迟疑已经使他的勇气大打折扣了,悲观的他没有被国王的只言片语打动。于是在这一瞬,迟疑和冰冷的理性一拥而上,趁虚而入,占据了上风。

王后皱着眉,突然露出了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他小小地摇了摇头,表情转变为无奈的苦涩。

“不,”微微低下头,王后说:“你太理想主义了,国王。”

国王愣住了,但他没有插话,只是倾听着王后所想。

“我们究竟是哪里与常人不同?归根究底,就是因为我们就是神明的工具,高高在上的提线木偶,若是贸然拔掉身上的线,到时就真的无法挽回了。你说的没错,就连尝试都不敢怎么还能谈失败的代价。...但是我们的这份感情,真的是合理的吗?世人说:国王和王后大公无私,在无尽的生命中合作,在永恒的合作中相敬如宾。可能这种刻板印象才是我们真正该做的,我们就连姓名都没有,只以国王和王后相称,以最刻板的印象存活于世。也许,我们是该心怀感激的。其他的事情,逾越了刻板印象的事情,可能就连碰触的权利都没有。我们的感情,也是如此吧。王和后只是两个职位,我们一辈子都是工作的人。而制定规则的,则是手握着线的神明。”王后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双有着高雅颜色的瞳仁。

“赶在一切发生之前,就结束吧。”

“就算我是个悲观的胆怯之人。”

无法忽视的责任、王后如影随形的光环以及不敢做出改变的胆怯心胜利了,它们盖过了勇气,连带着那份感情。悲观的王后闭着眼,他心中又何尝不想回应国王的话呢?可是国王说的没错,他的确太悲观了,但是就算心知肚明,他还是任由黑色的荆棘缠绕全身,他已经被这些荆棘困在王后的礼座太久了。如今国王已经将斩断荆棘的宝剑放进他的手中,可他却还是不敢动作。

国王久久没有说话。王后没有看过去,便不知道国王究竟是怎样的表情,他只能知道阁楼中的气氛又一次重了起来,压在王后的心口,闷闷地苦涩。

沉默中,一切都好像尘埃落定了。这样就行了。王后想着,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心中的后悔,但这确是一个足够理性的结局,国王和王后两人还是守住了自己的王座,在暗无天日的宫殿里,戴着高高在上的光环,不近人情的守卫着无主的、来自神域的荣光。就算没有好的改变,但不会有任何错误。

这样就够了。

王后想,他闭上双眼,想要浅眠一会儿,这有些不合时宜,但他实在太累了。可就在他即将垂下头的那一刻,有一双手捧住了他的脸颊,他被一股力带的转过头,正与国王面对面。

国王皱着眉头,眼睛里写满了悻悻和惋惜,连带着他的唇角,也有情绪的弧度。呼吸的声音近在耳边,能模模糊糊地感觉出比平常强烈了很多。王后看着国王与惋惜参半的怒容,迟钝地想——原来国王,也可以做出这么生动的表情,而不是像一块冰一样冷淡而高傲的绷着脸,像个合格的王一样。

“王后,你的心情我能够明白。我们生来就被冠以了无尽的责任和头衔,在国王和王后这两个世人的印象中活着,终生都为别人的期望而效劳。”

“可是,在我们世界之外的,我们的感情,和可以自由享受感情以及爱意的权利,我们就真的不能伸出手去触及吗?哪怕只是小小的试探?”

不能挪开视线,王后直直地撞进了那双像海一样深沉的双眼,那其中的惋惜让他感觉很奇怪——仿佛心脏都被握住,酸涩的,类似疼痛的感觉久久不散,混杂着更加强烈的后悔,王后突然觉得眼睛发热。

“王后,就算是太阳,也会有黑点啊。我们并不是生来就为了活在刻板印象里的,我们确实有明确的使命,那就是领导黑桃国,那以外呢?哪里还有什么拘束,世人的想法是源于社会一代代的积累。那如果社会的过去消失,我们就要死了吗?神明,该怎么做才是神明?做我们想做的事,互通心意,就是错的吗?不会的,这只是在那些‘印象’之外而已。”国王好像要记起了什么成年往事,可什么也记不起来,他突然发现,现在,一切的感觉、行动和话语都是不同的。在陈腐的回忆中,国王再也找不到此刻投下的影子所对应的东西。

面对国王的问句,就算是学识渊博的王后也一个都答不上来。这些问题通向了他的世界尚未正式探索的一片区域,现在,他笨拙的跟着这些问题,走向那里。

“我没和你说,那朵玫瑰,在27年前,从你沉睡开始,便空前的枯萎了。”国王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墨绿的美丽双眸,好像用了毕生的力气一样,凝视着,“当时玻璃罩中甚至降下了细雪,我曾经一度认为,也许玫瑰就会就此死去。我无比害怕你永远不会醒来,我害怕我真的会失去你。直到昨天,也就是把你找回来之后,玫瑰就突然变成了现在这样。我的真心,在几乎要失去你时的痛苦,你还不能感觉到吗?”

“我不会再退缩了,因为我绝对不可能再赌一次,以我深爱的你最为筹码。”

“......”

王后不敢说出,他曾看过玫瑰近乎枯萎时的模样。在27年前深夜,他知道国力减弱,作为黑桃王后的他将会因此陷入不知尽头的沉睡。所有国民的样子都万分悲痛,就连骑士也一反常态寸步不离地陪伴在了自己身边,向他看来的眼睛里有着深深的悲戚。但是王后却不惧怕沉睡的到来,可是当他站在深夜的露台上,骑士站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周围寂静无声,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是呼啸的风声。这时,王后突然感觉,有什么事,是他现在一定要做的。

于是他转过身,在骑士疑惑的目光中命令他不用跟上来,一路走过去,他都没发觉自己的脚步有多么慌忙。终于,王后站到了阁楼外,他自己都要没想好原来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就像脚自己动了起来一样,他便已经到了这里。

门没有锁,他轻轻地走进去,只走到阁楼的门外停下了。里面有一个人,在漆黑的阁楼里只点燃了一根蜡烛,脆弱的光照亮了那个人的轮廓,正是黑桃国王。他入神地看着木台上的玫瑰,一动不动。无论外面的黑桃宫殿中是如何一副人心惶惶的混乱景象,但这里的时间和一切都好像凝固住了。王后安静地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为什么当时要去那里?王后不明确答案,但当时心中的那份感觉,和混着白雪的红棕色的花瓣以及国王憔悴又失神的样子却久久都不能忘却,直至今日。可是他不敢说,此时此景,那日缄言的国王却主动伸出了手。一切都有了变化,不定的因素不断增加,悲观的王后只能谨言慎行。

“只要那朵玫瑰有了变化,就可以证明我是拥有感情的。神明将我拥有感情的证据放到了我们的眼前,那么,为什么神明所希望的不是让我们意识到我们的感情无法忽视,让我们拥有可以享受情感的权利呢?”

国王轻轻地摩挲着王后的脸颊,像是对着什么稀世的珍宝,他眼中的怒意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但那份惋惜则没有消退。

王后没有回答,国王眼中的那份惋惜让他感到了愧疚般的酸涩。但马上,他就突然意识到,这份酸涩并不是因为他认为他‘辜负’了国王,而是因为他心中的感觉已经有了变化。那种陌生的、但却温暖的、独对于国王的感情一拥而上,这份酸涩,则是因为被他压抑的情感再次溢出而导致的难言的惶恐。

也就是说,他已经被国王说服了。于是那股压抑着的,对眼前的人的爱意一涌而出。

王后的沉默在国王眼中看来似乎成为了迟疑,于是国王继续说:“退一步说,若国王和王后拥有感情就是错误的,那么在最开始,神明创造我们的时候就应该剔除情感,让我们成为真正的提线木偶,不是吗?”

他眯了眯眼,手指轻轻地划过对方的唇角,“你从一开始就明白,王后。可你为什么又退缩了呢?”

心里已经找不出反驳的话了,刻板的印象、过去和命运的‘注定’以及遥不可及的神明概念都被国王击碎,王后突然组织不出句子来,这种无力感他原本是最厌恶的。可是到了现在,就算被说服了,处于‘下风’了,只要那种对于国王的感情不被压抑,对着国王那双如深海般的眼睛,那么无论如何都是好的。他找不出伶牙俐齿的话了,真心流露。

“我...我只是,”自出生以来,这是王后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茫然而矛盾。理性让他甩开国王的手,转过头,可感性使他没有动作,只是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我确实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只是不敢而已。”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右手,搭上了国王的手,他马上便回握。王后的手是冷的,可国王的手却是热的,刚开始有些突兀,但慢慢地,便感觉不出差别。

国王继续握着王后,不再捧着对方的脸颊,而是两只手都慢慢地放了下来。虽然已经可以侧过头,但王后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他。

“但是我现在敢了,国王。”有点傻傻的说法,但王后想不出更好的说辞了,他着实有点紧张,心中尚有疑惑,却不知道接着该说什么。

“没事的。”看穿了王后心中所想,国王说:“无论如何,我都会陪伴着你的。我已经失败了一次,便不会再重蹈覆辙。”国王轻轻地把两人相握的姿势改成了十指相扣,丝毫没有挪开目光,始终都执着而坚定地看着王后。

两人终于互通心意,那份上千年的爱意如滔滔江水,淹没了阁楼。饶是王后这样略显迟钝的人都感觉到了。

“只要你我心中都有着对对方的爱意,那么无论过程如何坎坷,但结果总是好的。”国王抚摸着王后的手,语气轻柔。一切都来这么快,上千年的阴影一下被光驱散。

王后微笑着,温和地看着国王。他慢慢地前倾身子,在国王惊讶的眼神轻轻吻上他的唇瓣。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这是一个浅尝即止的吻。

还不等国王有所反应,王后就又退开。突然,一阵让人安心的浓郁花香在阁楼中蔓延,困意袭上国王心头,他眯着眼,最后的一瞬清醒间,他听到王后说——

“要来见我啊。”

在一片夕阳的暮色中,国王醒了过来。自从王后陷入沉睡开始,除去昨天晚上,刚刚那一觉是他休息的最好的一次了。

他左右看了看,王后已经不在阁楼里了。想都没想的,只是出于直觉和默契,国王站起身,走向了某个地方。一路上都是金色的夕阳,带着有些懒散的暖意。他马上便走到了玻璃温室的门口,阳光在玻璃上折射出很迷人的光辉。原本的守卫不在了,从温室里,乐声隐约传来。

国王微笑了一下,动作也没停,利落的走向温室中心。这个曲调是王后最喜欢的一首曲子,来源很普通,不是什么流芳百世的音乐,只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曲家的巅峰之作,才得以在宫廷中被演奏,在一次舞会时被普通的演奏出来。可是王后却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曲调。国王记在了心里,把各种乐器又学了一次,之后用着借口给王后演奏了一遍。

夕阳洒在了小提琴上,连带着的染金了纤白的手指和肌肤。27年未见的王后站在温室里的钢琴旁边,穿着那套绣着黑桃国徽,与国王成一对的衣服,演奏着那首他最喜欢的曲调。看到了国王的到来,他便停下了演奏,可是姿势未变。

“你来了。”

国王了然地笑了笑,走向了那架钢琴。

“对,我来找你了,王后。”

他坐了下来,奏响琴声,几乎是在同时,王后也继续演奏了起来。

这是一场,钢琴和小提琴的永恒合奏。

-end-

ps.仪式正常举行就是要用黑桃宝剑穿过王后分支心脏的位置,力量回归,王后就会醒来

这里用吻醒来是另一种操作,王后本来也不知道

仪式正常举行就是be代表

亲亲醒来就是he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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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一次,英格兰3.3生日快乐!!!

正好00:00!!

-你的每一个小红心、小蓝手和评论,都是为国王和王后的辛福生活应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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